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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菜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安妮宝贝中短篇作品 作者:安妮宝贝 | 书号:39421 时间:2017/9/6 字数:109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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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这个男人一起等在街边花店的遮蓬下时,一场突然的大雨正横扫这个城市。 的冷风里有玫瑰枯萎的香。我站在那里。看见他拿着摩托车头盔向这边跑来。 平头,锐利的眼神,穿一件烟灰的布衬衣。 那时候不知道我们的方向是一致的。都是去赶赴一个婚礼。 林和他的新娘在一个酒店里有一场盛大的婚宴。 我对花店老板百无聊赖地闲扯。干花看起来象木乃伊,没有灵魂。 老板笑着说,鲜花不好卖呀,放一个晚上就憔悴了。 那是因为它等不到来要它的手。我出一枝枯萎的玫瑰,对他说,它肯定已经等了很久。 那个男人微笑地看着我,饶有趣味的样子,但甚么也没说。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在此后的五个小时以后。 我从酒店的大堂走出来,他等在门口。他说,我送你回去。你醉了。 雨还是在下,但只是清凉的雨滴,轻轻打在我燥热的脸上。 他把车子开得很慢,我感谢他的沉默无言,让我在他的背后,无声地下泪来。 小时候,是一个有点古怪的女孩。 最喜欢的事情,是一个人跑到湖边的草地上去捉蝴蝶。 那时寄养在郊外家里。 把捉来的蝴蝶都关在一个纸盒子里。一天,一只蝴蝶死掉了。 恐惧地想到,这些美丽的生命都会离我而去。无法抵挡。 没有问任何人应该如何。 在一个下午,跑到湖边挖了一个,然后把还在扑闪着翅膀的蝴蝶一只只活埋。 灿烂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手指上都是蝴蝶翅膀上的粉末。粘稠的象无的血。 终于是安全的。没有任何变故可以让我痛楚… 我想象着我的心象玻璃一样碎裂。随着刺耳尖锐的微微响声,在瞬间破碎。 净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浓密的长发,一双眼角微翘的眼睛。 我那时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女生,但总是在上课时看小说。 一天数学老师忍无可忍,不管我还是个当班干部的女孩,叫我站到教室外面去。 我独自走到校园里。寂静的操场只有阳光和鸟群。 那是深感恐惧的一刻,所有的人都离我而去。 下课铃一响,看见净飞快地向我跑过来,然后一声不吭地看着我。 我坐在蓝球架下面,面无表情。 净说,你真勇敢。 多年以后,我还是会不断地会想起那个瞬间。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门外走去。教室外的阳光灿烂如水,而我的背后是一片寂静的黑暗。 我所有的自尊和羞愧在那一刻无声地崩溃。 他把我送到楼道口。在拐角的阴影里,他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脸颊。 好好睡一觉,好吗?甚么都不要想。 忽然感觉他甚么都知道。 他的眼睛看穿了我每一颗眼泪后面的阴暗。 我推开他的手,向楼上走去。 看见林的时候,他正从隔壁的教室走出来。 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他的黑发上,那是一张明亮的让人愉悦的脸。 一直到死,我都是个会对美丽动容的人。 那种疼痛的触动,象一只手,轻轻地握住我的心。 那时我十四岁。 有很多场合我们会碰到。 他是隔壁班的班长。传闻很多女生都很喜欢他。 但他是那种温和而洁身自好的男生,对谁都保持距离。 那时我是一个出众而又孤僻的女孩,常常穿着白棉布的裙子。却不喜欢说话。 有时会在黄昏的时候,独自光脚穿一双球鞋,在操场上跑步。 喜欢暮色弥漫的大操场,寂静空阔,看得见天空中飞过的鸟群。 我一圈又一圈地跑着,在烈的风速中体会心跳的挣扎,直至自己筋疲力尽。 六年以后,林第一次来我家看我。 他考上北方的大学,来向我道别。 其间我们上了不同的重点高中,写了三年平淡而持续的信。 也许这是他的风格,谨慎的,缓慢的,但又持久。 而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种无声的溃烂。我隐藏了所有的想象和烈。 林站在院子里,是夏天的晴朗夜晚,风中有盛开的蔷薇花香。 他穿着一件浅蓝的衬衣,肩上是飘落的粉白花瓣。 我伸出手去,轻轻拂掉他肩上的花瓣。林微笑地低下头去。 我们都知道彼此不会多说任何言语。 我们只是继续。 校园的文史图书馆,那砖砌的老房子。 有阴暗空寂的木楼梯,满墙爬着的青苔。 净和我总是在上自修课的时候溜到那里去。 记得午后的阳光如水一样,倾泻在泛着尘土味道的房间里。 我们坐在高高的窗台上,望外面宁静的操场。 还有一棵很老的樱花树,在春天的时候,粉白粉白的花朵,开得好象要烧起来。 就在那里,净拿了松写给她的信给我看。 松是班里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我们都很意外,他会写这样的信。 净说,他和我想象中的人完全不同。 我喜欢那种笑起来的,英俊得一塌糊涂的男人。你呢,安。 我好象没有想过。 我知道,你喜欢象林那样的。你们两个最会装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想过有一天,林可能会吻你吗? 他会的,你确信? 是,我确信。 林的信从遥远的北方,一封封地寄过来。 每次读完信,我都把它夹在枕边的圣经里。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 每晚我都要翻开来读上一段密密麻麻的繁体字才会睡着。 林的信纸一直是有点微微发黄的很柔软的那种。 他用很长的篇幅告诉我他的单亲家庭,和他在童年阴影里成长起来的经历。 我记得你的眼睛,安,你看人的眼光是明亮而放肆的。 我感觉你的灵魂会象风一样,从我的指间滑走。 但我还是一次次,惶恐不安的伸出我的手。 温暖暧昧的语句,在林的信里象花一样的盛开。 我一遍遍地阅读着它们。一遍遍地,体会内心如水翻涌的绝望的快乐。 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电脑上赶写稿子,忙得天昏地暗。 一边还放着很吵的音乐。 你在开舞会吗?他说。 没有,我很忙。 想请你听音乐会。 我不喜欢听那种一本正经的东西。我喜欢这种,吵人的混乱的。 我把话筒放到音箱边,想着他肯定会吓一跳,忍不住笑了。 果然他在那里说,你真是个小孩子。 有空,我打给你,好吗?我说。 好。 我感觉到他的耐心十足。可是我对他并无深刻的印象。 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过着一种异常平静的生活。 上班对着电脑工作,下班对着电脑写稿。 一份电台的兼职做的很辛苦,每天都要给节目拿出一叠稿件。 没有任何时间再空出来,认识男孩,和他们约会。 最喜欢的休息就是拉严窗帘,在黑暗的房间里睡个不省人事。 渐渐得,丧失了语言。 和陌生的一个男人一起听音乐会。不停地找话题,对他微笑,或者做个好听众。 不管如何,都是一件让我感觉疲惫的事情。 我记得他的手轻轻触到我的脸的感觉。 他说,甚么都不要想。 我只不过是曾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下泪来。 轻易地,在一个下雨的夜晚。 如果没有了眼泪,心是一面干涸的湖。 记忆中一场非常大的雪。 大朵大朵的雪花,在寂静的天空中飘落,无声而烈。 两个女孩趴在窗台上,屏住了呼吸。 净说,不知道以后我们会如何。 那时她们十六岁,即将考高中。 净说,不管如何,我们都不要分开好吗,安。 想想看,等我们三十岁的时候,一起在公园里晒太阳,织衣。 我们的小孩在草地上玩,就和我们一样好。 窗外暮色弥漫的操场,整个被纷扬的大雪覆盖。 松撑了一把伞,固执地等在楼道口。 净皱着眉看了看他。安,我们从另一个出口下去。 两个女孩悄悄地溜到楼下,一出校门就笑着尖叫着向大雪奔去。 净在大雪里脸冻得痛红,她突然紧紧地抱住安,安,答应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想象在他的面前再次无声的崩溃。 我要告诉他我内心所有的不舍和恐惧。 手指上粘稠的粉末,是蝴蝶翅膀上没有颜色的血。 我冷静地谋杀着它们。阳光刺痛我的眼睛。 诺言和深情,没有出路的水,一次次淹没我。 让我丧失着自由,感觉窒息。 可是现实中,我只是一个长期不接触阳光的女孩。 穿着洗得发旧的白色布裙,写稿至深夜。 所有的情和想象变成心底溃烂的伤疤。 放假回家,林来看我。 我们出去散步,漫长的安静的散步。 沿着河边空阔的大路,可以一直走到郊外的田野。 夏天的夜空是繁星灿烂的。凉风如水,空气中到处是植物的气息。 我们走着,没有很多的话。也不看彼此。 在稻田边的田埂上,坐下来休息。寂静的夜象一张沉睡的脸。 林说,我一直都想有一天能够有一个农场。 我们在一起,你生很多小孩,每天早上围坐在餐桌边,等着我煮牛给他们喝。 我笑着听他说,看他把我的手轻轻地握住。 然后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亲吻过去。 那是我们最美好的时光。我知道。 发生的同时就在无声地告别。 他的电话在深夜的寂静里响起来。 还不睡觉? 失眠了。 你要好好睡觉,知道吗?女孩子这样对自己不好。 你干嘛? 真是任的小孩。他在电话那端轻轻地笑。 这个耐心的男人,毫不理会我对他的敷衍和反复。 我听说过他为他的单位拉来巨额广告的事情,对于这样一个百折不挠的男人来说,这并不是奇迹。 他通常过一星期左右打个电话给我,提醒我和他的约会。坚定而又不强求的机智。 我只是想见到你。安。相信我。 安在酒吧门口看见他。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的样子。 平头,锐利的眼神,烟灰的衬衣。 他说,这里有你喜欢的音乐。你这个疯女孩。 他突然有点无所适从。你居然搞得我很紧张。 他有点奇怪地说。没有一个女孩子会让我这样紧张。 那是你心中有鬼。安对他说话向来毫不留情。 音乐沸腾的狭小空间,弥漫着烟草味和烈的音乐。 每一张忽明忽暗的脸,好象都是一张面具。 隐藏着残缺的灵魂来寻作乐。 只有音乐是真实的。 象水一样涌动,美丽而恐惧,把人所有的思想淹没。 安要了苏打水,坐在吧台边,她等待自己喜欢的曲子。 他看着她,她旁若无人的样子,不和他说话就不发一言。 他一直觉得她是个任的孩子。但有时候她的直接和不羁又让人困惑。 你是不是喜欢我?她突然转过脸对他说。 明亮的眼睛,放肆地看着他的尴尬。 觉得你很特别。他说。我觉得我们需要互相了解。 是吗?她笑着。其实我是个特别无聊的人,你一了解就会没味的。 那就让我了解看看。 她放声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和她的眼睛一样肆无忌惮。 不记得是否曾幻想过喜欢的男人。 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气息,他的声音。 我只知道如果他在,我会在人群里与他相认。 在命运的旷野里,也许没有彼此的线索,只是随风而流离失所。 像漂零的种子。 但是我的手里还有大把的时间。 在变得越来越老之前,在死去之前。 等着与他的相约。 等着他如约而来。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给另一个人。 林毕业回来的那天,我去火车站接他。 我等在夜中,看着从出口涌出来的人群。 忽然感觉内心的惘然。 那个蔷薇花架下的少年,和无数个繁星灿烂的夏天夜晚,以及夹在圣经中的发黄信纸,维系了我们整整十年的想象。 没有任何安全感的缓慢的完美想象。 回想它,好象是一夜空幻的烟花。无声地熄灭。 我想着,我也许从没有爱过他。 我不知道爱是甚么。 但就在那个夜晚,我意识到,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坚实可靠的东西。 我们向对方惶恐不安的伸出了手,灵魂如风,却从指间无声地滑过。 他送她回家。坚持送她到门口。 那就进来坐坐吧。她打开门。 满地的书,杂志,英文报纸,CD。一整个书架的书一直堆到屋顶。 房间里的一面墙摆满暗的木质相框,里面是放大的黑白照片。 她在福建武夷拍的山谷的晨雾。 海面上寂静的出。 乡间田野上的有鸟群飞过的天空。 还有她自己。那个神情淡然的女孩。 穿着白棉布的裙子,坐在铁轨边的碎石子上。 靠在咖啡店的玻璃橱窗边,窗外是暮色里的拥挤人群。在海边的单薄背影,风吹起她的发梢和布裙。 他认真地一张一张地看她的照片。 照片洗得发黄,看过去散发颓废的气息。 去过很多地方吗? 是,每年都出去。灵魂需要漂泊。 她赤着脚坐在一堆报纸上,一边翻着CD。听音乐吗?最近我在听KAVINKERN的钢琴,还不错。 他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记得她的眼泪。 那个雨天,她的脸贴在他的背上,雨水是冷的,而她的泪是温暖的。 你应该过正常的生活。他说。嫁给我,我会让你过正常的生活。 她意外得睁大了眼睛。 我不会再让你写这些稿子,只让你每天看看菜谱。 给我做饭,洗衣服。每天早点睡觉,不许你失眠。 她没有笑。 她看着他把他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放在她的头发上,象抚摸一朵花一样的小心。 那天你把那枝枯萎的玫瑰给我看,你说它已经等了太久。 可是你遇见了我。 诺言,有谁能够相信诺言。 刚毕业的那段日子是烈而压抑的。 想辞职。想离开这个城市。 和父母争执。突然对生活失望。 请假半个月,去了向往已久的华山。 爬上海拔两千多米的华山绝顶时,天已黄昏。 山顶上还有一个男孩子,拿着照相机在拍夕阳落霞下的起伏山峦。 我们都一样背着庞大的登山包,穿球鞋和肥大的布裤子。 他对我笑了笑,山顶上也就我们两个人。 寂静的天空已变成灰紫,一只孤独的鹰不停地在我们的脚下盘旋。 喝点酒吗?他从包里拿出两罐啤酒,庆祝一下我们来到了华山。 坐在山顶的岩石上,我们喝酒,沉默地观看夕阳。 直至群山沉寂,夜雾升起。 不记得说过更多的话。 分别时,他才突然说,在美好的东西面前,你的感觉是甚么。 我说,是痛。 为甚么? 痛过才会记得。 如果不痛呢? 那就只能遗忘。 在咸机场,空的候机厅里,我把明信片摊开在膝盖上,给林写了最后一封信。 林,我要走了。 把明信片投进邮筒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心轻轻地下坠,寂静而绝然。 压抑了我整个青春期的幻想,苍白的华丽的幻想,原是这样一场生命里的不可承受之轻。 我再一次选择了等待。 大三的时候,安和净有了分别四年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安记得初中毕业后,净第一次来她的学校看她。 她在重点高中,净上的是职高。 在操场边的草丛里,净告诉她,她的父母在闹离婚,家里出了变故。 松每天都到校门口来等我,安。他每天都来。 阳光倾在净的脸上,好象一片淡淡的阴影。 安想,就在那一刻,她们发现了彼此的沉默。 也许都等着对方说些甚么。诺言也好,安慰也好。 但骄傲和猜疑,象一条裂,无声地横亘在那里。生活已经不同。 她们都是倔强和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在下雨的街头,安看到净在人后面向她张望。 漉漉的短发,抹了很红的膏。净看过去还是漂亮的心高气傲的女孩。 安听说过她的经历。颠沛流离的生活,父母分居,找不到工作。 和松同居了三年,突然发现松在和另一个女孩来往。 净微笑地跑向她,她的手柔软地放在安的手心里,就象以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我们淋淋雨好吗,安。净雀跃的样子。 可是这是道别。她们都知道。 净已决定去北方。 我打了他一耳光,安,是狠狠的打。就当着那女孩的面。 他的脸是苍白的。那时我就知道我们肯定是完了。 我跑下楼的时候,忽然发现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安。那真的是很恐惧的一刻。没有心跳。一片空白。 他高考落榜的那一天,下好大的雨。 我在房间里感觉他在门外,打开门,他果然淋得一身透。 那时我自己也过得很不好。父母彻夜争吵,找的工作又不尽人意。 只有他在我的身边。 我想我是在那一刻决定和他在一起。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他。 但是,我告诉自己,这就是命运推给我的那个男人了。 没有任何幻想的余地。生活就是这样沉重和现实。 我第一次让他吻了我。在大雨中,我们两个都哭了。 他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的一生只希望有你。 他把我的嘴都咬出血来。 父母离婚后,我们就同居了。 他去炒股票,日子一直不安定。 我去医院动手术的时候,很希望他对我说结婚,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他说他得先找到工作。 我不知道,他其实已经厌倦这份生活。 在手术台上,痛得以为自己会死掉。 窗子是打开的,看见一小片淡蓝的天空。 我问我自己,这就是我要的爱情吗。 那双男人的手,是温暖的,也是残酷的。 他如何能让我堕入这样的辱和痛苦里面。 净看着安,她的眼睛睁的很大。但是,空得没有了一滴眼泪。 我一直幻想你会来看我。安。 只有你才能给我那种干净的,相知相惜的感情。 还记得那时我们挤在你的上,彻夜不眠的聊天。 醒过来的时候,我都发现你一直握着我的手。 我们分手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幻想你能来看我。 可是我知道我们都不会这样做。 我们的灵魂是相通的,一样的脆弱和倔强。 我们走不了一生这么长。 我们都是女孩。 在昏暗的街头,我和净告别。 我说,我先走好吗。 在所有的分离中,我都是那个先走的人。 在别人离开之前先离开他,这是保护自己唯一的方式。 净说,好。 她站在人群中,穿着一条人造纤维的劣质裙子,寂寞的,孤立无援。 我轻轻地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去。 净冰凉柔软的手指仓促地离我的手心,就象一只濒死的蝴蝶,无声地飞离。 那一刻我的脸色突然苍白。 就好象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放掉的内心所有惊惶的恐惧。 幻想远离所有支离破碎的结局。所有让我心力瘁的深情。 记忆中的阳光再次刺痛了我的眼睛。 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头发上。 我忽然想问他,你真的懂得珍惜一个还没有老去的女孩吗。 她的梦想,她的疼痛,她所有的等待和悲凉。 女人的生命如花,要死去在采折她的手心里,才是幸福。 可是我们都还那么年轻。 还在孤单的守望中坚持。 我对林说,你爱她吗。 那是在市区中心的一个广场里,林给了我他的结婚请贴。 是他单位里的一个女孩,执意地喜欢他,甚至和原来的男友分手。 那时距离我写信给他的日子刚好一个月。 林在长久的沉默后,选择了仓促的婚姻。 时间久了,终会爱的吧。林轻声地说。 我只是累了,想休息。 我们在来往的人群里伫立。 一些隐约的记忆在风中破碎。 夏天夜晚的凉风,空气中的植物的气息,满天寂静的星光。 还有蔷薇花架下那个肩上落满粉白花瓣的男孩。 我恍然地伸出手去,却看到手上温暖的泪水。 林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无声地打在我的手指上。 在林的婚礼上,我看着他给那个女孩戴上戒指,转过脸去亲吻她。 我的心里突然一片寂静。 我们在喧嚣的城市尘烟里告别。 我在人群中平静而孤单地走着。 繁华大街上的霓虹开始一处处地闪耀起来。 在商店的玻璃橱窗上,看见我自己。 一个穿洗旧的白棉布裙的女子。一双明亮而放肆的眼睛。 渐渐地在寂静的等待里习惯了无言。 我的生活还是要平静地继续。 复一地上班。回家后对着电脑给电台写无聊的稿子,一边放着喧闹的摇滚音乐。 偶尔会出去旅行,邂逅一个可以在山顶一起喝酒,看夕阳的陌生人。 或者和一个对我的任会有无尽耐心的男人约会。 或者嫁给他,给他做饭洗衣服,过完平淡的一生。 我渐渐明白我的等待只是一场无声的溃烂。 但是一切继续。 学生会的会议上,我坐在最阴暗的角落里,看见窗外的操场渐渐被暮色弥漫。 林的声音,在空空的礼堂里回响。 伴随着女孩子宛转的调侃和清脆的笑声。 人群中,林是英俊而神情自若的。 他微笑着应对,机智温和,而又有着优等生的矜持。 我远远的看着他。 心里那种温柔的惆怅的东西,象水一样,轻轻地涌动。 可是我不动声。 林突然回过头来问我,安,你有甚么意见吗。 我几乎是狼狈得摇了摇我的头。在众人的注目下,脸色苍白。 我习惯了在他的锋芒毕下保持沉默。 从小我就是喜欢在一边察颜观色的女孩。 安静的,自闭的,封锁了所有的倾诉和情。 可是我想跑到操场上去。 寂静空阔的大操场,暮色的天空中有鸟群飞过。 我想光脚穿着球鞋,再次奋力奔跑。 烈的风声和心跳让我感觉窒息。 在晕眩般的痛苦和快乐中,感觉自己和鸟一样,在风中疾飞。 一次,又一次。 Www.Boca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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