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的小说支持免费看蝴蝶戟最新章节
菠菜小说网
菠菜小说网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灵异小说 竞技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官场小说 短篇文学 耽美小说 玄幻小说 同人小说 军事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推理小说 历史小说 网游小说 武侠小说 乡村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科幻小说 总裁小说 综合其它 校园小说
好看的小说 巨大女友 母子情迷 催眠传记 禁断血族 小城艳想 我的经历 家教情事 丝袜爱恋 出轨妻子 哥哥好坏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菠菜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蝴蝶戟  作者:周郎 书号:43943  时间:2017/11/17  字数:14317 
上一章   第十章 又是深秋    下一章 ( 没有了 )
战场当然还是在“赌石”边的草地上。战场似乎也只有设在“赌石”边。

  “赌石”是用来赌钱的。决斗呢?

  决斗是赌命。

  “赌石”的东面,肃立着数十名红衣蒙面的女人“赌石”

  的西边,立着许多布白袍的男人。

  女人沉静如水,男人肃穆如石。

  草地的南北两面,挤着不少看热闹的人,有方家桥的,也有外地路过的。

  郑楠一身猎户打扮,立在白袍会的最前头,紧张地盯着“赌石”边的两个人。

  他的手心,已满是冷汗。

  “赌石”之东,站着血鸳鸯令主“赌石”之西,立着白袍会帮主肖无濑。二人隔石而立,四掌相抵,正在比拚内力。

  他们的头顶上,都已冒出了腾腾的雾气。肖无濑已是满头大汗,脸上通红,血鸳鸯令主的额上,也是汗珠晶莹,只可惜她蒙着面,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们的间,已只挂着空剑鞘。

  剑在草地上,在石边。

  一把是男人用的长剑,古朴大方,显得厚重沉稳;一柄是女人用的剑,剑身很窄,优雅秀丽,显得轻灵洒

  剑如其人。他们用的剑也和他们的武功完全相配;肖无濑堂堂正正,血鸳鸯令主轻灵狠辣。

  剑已落地,他们只能以内力来分出胜负。当双方的武功都很高,高到所有的招式都成了摆设之后,他们只能以内力的强弱来一赌生死存亡。

  剑在草丛中,在阳光下,闪着幽冷的光,如两个同时倒地的对手。

  肖无濑的脸已微微发紫发青,头顶上的雾气也浓如白烟,他的手掌在一点一点向后退缩。

  他的双腿,都已没入了泥土中。

  他已将近力竭,随时都可能被对方的内力攻破心脉而亡,但他不能退。

  正如你无法追回已出的箭。

  血鸳鸯令主的双脚也已不见。她也不能退,虽然她也很吃力,她也不能退。后退就意味着更快的死亡。

  宋沁的脸已白得像雪,她的手握在剑柄上,握得很紧很紧,但还是止不住颤抖,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已支持不住,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救他。

  高手较技赌命,本就不愿别人帮忙,他们总是将自己的名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或许你可以说他们的这种信念很愚昧很可笑,但人类之所以能进步,是不是因为有很多人都抱着这种信念?

  北面看热闹的人中,当然会有石呆子和老六。

  石呆子抬头看着南面的虎山,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何出——”

  老六也抬头,然后也是一声嚎叫:“何出,快来帮忙!”

  他们的声音大得吓人,场外顿时群情激动,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朝南面看,许多人都喊了起来;

  “何出,何出来了!”

  正在比拚内力的两个人心中都是一震,鼓动全部内力问前一推。

  肖无濑的腿一下从泥土中拔了出来,他的身子向后飞跃,空中洒下一串血沫。

  血鸳鸯令主也从地里拔出脚,看似很悠闲地走回自己的方阵中。但所有的人都明白,她走得虽悠闲,其实并不悠闲。

  宋沁一跃而起,在空中抱住肖无濑,落下地来。郑楠飞快地摸出一颗药丸,进他嘴里。肖无濑双目紧闭,面若淡金,气息已很弱。

  宋沁似已吓得连哭都忘了。她只是痴痴地望着丈夫的面庞,一声不吭。

  血鸳鸯令主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虽又嘶又哑,但她毕竟能开口说话了:

  “肖公子名满天下,想必不会是无信之人。白袍会既已失败,就请退出此地。”

  肖无濑微微点了点头,他不能不答应。这是江湖中的规矩。

  白袍会的人小心翼翼地抬起肖无濑,一阵风似地退走了。宋沁机械地挪着步子,守在丈夫身边。

  宋沁从来就不是个好勇斗狠的女人。即使她曾经勇过狠过,经过虎山之变后,也已灰心于江湖了。她只希望能和丈夫一起找一个安静优雅的地方,过和美平安的日子。

  但这个“希望”永远只是希望。

  这是不是武林名人的子们共有的悲哀呢?

  风声飒飒,声如

  何出来了!

  何出真的来了!

  何出来了,可来晚了,肖无濑已受了重伤,生死未卜。

  但让何出欣慰的是,白袍会和血鸳鸯令并没有发生混战。

  何出坐在赌石上,跷着二郎腿,一副方家桥小地痞的形象。这副嘴脸一摆出来,马上赢得了数百方家桥人的一片喝彩,其中尤以石呆子和老六叫得响。

  血鸳鸯令主的声音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慈祥,她甚至还笑了一声:

  “你好,何出。听说你得了鼠疫?”

  何出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得呢是得了,不过呢又好了。怎么,令主是不是也想得上一得?”

  令主笑道:“不想,我当然不想。”

  何出似乎很有些惊讶:“真不想?”

  令主道:“真不想。”

  何出很惋惜地叹了口气:“真不想就算了。”

  令主道:“好像你对自己得了鼠疫感到很自豪。”

  何出点头,笑眯眯地:“的确如此,我为此十分感激葛无礼。”

  令主道:“哦——

  何出叹道:“你肯定不知道得鼠疫的滋味有多美。你必须躲开世人,不要让他们碰你沾你,所以你必须跑,往深山里跑,跑着跑着,你就会碰到一只大老虎,然后大老虎变成…变成…”

  他回头看看郑楠,脸红了。

  郑楠正看着他微笑,眼中满是赞许和祝福。

  令主道:“变成什么?”

  何出看着令主的眼睛,正道:“变成一个大美人儿,疼你爱你喜欢你,给你炖香汤。你说得鼠疫的滋味怎么样?”

  令主笑出了声:“果然很美,美极了。”

  何出道:“所以我劝令主不妨也得上一得。说不定令主也会碰上个老头,疼你爱你喜欢你。那么令主就会安安心心过日子,江湖上也就平静多了。”

  令主摇头叹道:“不可能的。”

  何出很认真地道:“完全有可能。”

  令主叹道:“若是我得了鼠疫,我根本就不会往深山跑。

  我要去人多的地方,让所有人也都传染上。你想想看,我不进深山,怎么会碰上大老虎呢?”

  郑楠冷冷哼了一声,何出忙笑道:“令主,我发现你这个人心理上有点不正常。”

  “放肆!”一个红衣蒙面女人忍不住喝叱起来。

  郑楠终于还是骂了起来:“像你这么歹毒狠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令主,你不是人,你是毒蛇!”

  令主居然没有生气,她的眼中甚至还孕含着浓浓的笑意:“你不去惹毒蛇,毒蛇也不会咬人。你想想,毒蛇怎么会有我毒呢?”

  郑楠气得直咬牙,却是连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

  令主又向何出道:“何出,上次我在树干上留下的字,你想必也看见了。谈谈看,你有什么感想没有。”

  石呆子不满地低声问老六:“何出还打不打了?”

  老六斜着三角眼看他,冷笑道:“当然要打。”

  石呆子道:“可那个狗令主怎么总跟他亲亲热热地唠家常?”

  老六笑得更冷:“你最好少问这种呆子才会问的话。你以为这是唠家常?这叫大战前的攻心战,你懂不懂?不懂不要问,让人笑话。”

  石呆子咬牙低声骂道:“狗的癩痢,待过了这会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老六不屑于理他,伸长了脖子看何出。

  何出慢地道;“我想我大概没有感想。”

  令主似乎很诧异:“怎么可能没有呢?”

  何出一本正经地道:“有一天,我正在帮这里的一户人家放牛。在河边正巧碰上邻村的董员外家的教书先生,那老先生正领着董员外的两个儿子踏青。老先生有点近视,看东西总不大认得清。恰好我放的那条牛屙了一大泡,就屙在河边一棵柳树旁边…令主,你在听吗?”

  令主道:“在听。”

  何出叹道:“老先生一眼看见,便用手远远点着对两个学生说:‘你们看,水边草地上本来是有两棵柳树的,现在呢,只剩下一棵了,那一棵被人砍了,只留下了树桩。我平日教你们时说过,写文章要着重立意,翻新终胜雕古。今日为师要考你们的急才,各述百字短文一篇,说说你们对这两棵柳树命运之不同有什么感想。”

  石呆子几乎快笑破了肚皮,若不是牙齿咬得紧,手又捂在嘴上,只怕早已放声大笑了。

  再看老六,也是憋得两腿直抖、满脸通红。

  他们都是何出的老朋友,都知道一点,那就是千万不要听何出一本正经地讲故事,何出一讲故事,就是骂人,不动声地骂人,让你干噎没办法。

  郑楠也忍不住微笑了,他几乎已猜到何出会怎么转到骂人上去。

  令主人却很沉得住气:“后来呢?”

  何出道:“那两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嘻嘻地做鬼脸。老先生不高兴了,骂道:“让你们做文章,你们嘻皮笑脸的,像什么样子?老大,你先说。’大男孩吭哧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吭哧出来,老先生更火了,又叫小男孩说感想。小男孩说:‘老师,那不是柳树桩,是…’老先生眼睛一横,说;‘胡说,那不是柳树桩是什么?为师看得清清楚楚。’我在一边,见小男孩快哭了,实在看不过去,对先生说:‘老先生,那明明是我的牛刚刚屙的一大泡屎,你要他谈感想,不是开玩笑吗?对一泡牛屎,你能有什么感想说?’我的故事完了,请令主指教。”

  观众们都发出了哄笑,石呆子和老六笑得最响。

  郑楠在打唿哨,又尖又脆。

  令主眼中闪过一阵慑人的寒光:“想不到你还有这样好故事,讲得真不错。”

  何出鼻子,道:“令主居然这么欣赏我的故事,实在让我感动得很。”

  令主笑道:“何出,我不知道你的鼠疫病好利索没有。

  若是已经全好了,今天你就死定了。”

  何出也笑:“年纪大的人一般都死得早一些,我想今天也不会例外。”

  令主优雅地摇摇头道:“今天绝对例外。因为我已破了你的身法和步法,你怎么可能不死呢?”

  何出脸一沉,道:“令主,我知道你和肖帮主比剑比内力,体力消耗一定很大,你现在又强撑着说话,一定无法调息,我想,你还是乖乖地闭上嘴,老老实实歇一会儿吧!什么时候你完全恢复了,咱们什么时候开打,我可以等。”

  何出的口气的确狂妄得有点不像话了,奇怪的是令主居然一点都没生气:“好吧,承你的情,我就老老实实地歇一会儿。”

  何出也闭目跌坐在赌石上,开始为这最后一次决斗调息。他知道,今天已不仅仅是分胜负了,两个人中,必须有一个人去死。他当然不希望死的是自己。

  郑楠缓缓走到何出身后,站住了,警觉地注意着那些红衣蒙面人的举动。若是她们一旦有对何出不利的企图,郑楠就要阻止她们。

  他已知道自己的妹妹和何出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他真的感到很高兴,为何出高兴,也为郑薇高兴。他认为,郑薇能嫁何出,固然是郑薇莫大的幸福;而何出能娶郑薇,也是何出天大的造化。这两个人大般配了,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刚想到郑薇,郑薇便已分开人群,冲到了他身边,低声道:“哥哥,他…他没事吧?”

  郑楠微笑看着她,郑薇的脸刷地一下红透了,眼睛也飞快地低了下来。

  郑楠柔声道:“小妹,他没事,正在为大战作准备。咱兄妹给他护法,好不好?”

  郑薇红着脸点点头,顺从地站在何出右侧,将手中的钢叉握得紧紧的。

  郑薇的出现和她那身奇异的装束立即引起了方家桥人的注意。不少人已认出来,这个高得出奇也壮得出奇的女猎人,就是上次给孔含章上坟的两个猎人之一,只不过那次郑薇是女扮男装的,不像这次那么显眼。

  郑楠突然感到有点异样,他微一转眼,便看见了一双好看但充满怨毒的眼睛。

  那双眼睛正在盯着郑薇。

  郑楠突然感到自己现在是在暗夜的深山里,看见了一只母狼的眼睛。

  他的心忍不住颤悸起来。

  他预感到那个女人一定和何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否则,她不该那么怨毒地瞪着郑薇的。同时,他也预感那个女人和自己也将会有一些奇特的联系。

  会发生什么?郑楠不知道。

  石呆子突然低声问老六:“老六,咱们是不是也该站到何出身边去?”

  老六冷笑;“你以为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去给何出护法?连我都自问没资格去,你小子又充哪门子好汉?”

  石呆子怔了半晌,突然也冷笑起来,道;“那个老太婆背后有那么多女人帮忙,底气自然就要足些,打起架来赢面就大得多。可何出呢?他只有两个帮手,太吃亏了。所以,老子决定去给他壮胆、打气。老子的功夫虽然差,但胆子还是不小的。”

  老六只是冷笑,只当没听见。

  石呆子道:“老六,我晓得你不是怕死,而是不愿意死。

  你是个癩痢,能找上个女人也不容易,你要一死,西街的小寡妇又寡上加寡了。你是不该去的,但老子要去。”

  石呆子刚走了没几步,老六已经冲到他前面去了,冷笑道:“你狗的少老子。老子再怕死,也比你胆子大。”

  郑楠和郑额望着走过来的石呆子和老六,心里都是暖融融的。

  什么样的人才能算得上是朋友?

  这个问题似乎很好回答,又似乎很难回答。但郑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算上是朋友。

  石呆子和老六这样的人,就是朋友。

  何出和血鸳鸯令主几乎是同时睁开眼,同时微微点头,同时站起来的。

  令主眼中的神情似乎更和蔼了,何出面上的微笑也更人了。

  令主笑道:“何出,本令已经找到了藏宝,你的成名兵刃’蝴蝶朝’对本令已不再有任何用处了,我可以归还你。”

  何出眼中并没有显出任何表情,他的声音也平静得出奇:“秘笈呢?”

  令主笑得更动听了:“秘笈已是本令之物,你就不用再想看到它了。”

  何出点点头,道:“很好,咱们马上就可以一决生死了。”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郑薇高大丰的身子,看见了她眼中的柔情,看见了她面上的羞笑。

  然后他又看着郑楠,微笑道:“大哥,小弟有一个愿望,不知大哥你是否答应让薇薇嫁给小弟?”

  郑楠也笑:“我已经恭喜过你一次了,这次恭喜你们两个人,祝福你们两个人。”

  郑薇羞得面上血一般红,血红的面庞得好像是一朵山花:“你答…答应回…回…回去再…再说的。”

  石呆子和老六都惊得合不拢嘴了——老天,这女人是何出的老婆?何出敢娶这么高大、这么结实的老婆?

  何出看着郑薇,微笑道:“我今天已未必能回得去了,还是现在说出来的好。薇薇,若我今天真的战死,你和大哥把我理在孔大叔坟边。”

  郑薇一点儿也没有害怕和惊恐的神色,她只是很害羞。

  “那,我也去死,就和你埋…埋在…一个…一个坟里,好…好不好?”

  何出叹了口气,道:“你和大哥不能死。”

  郑薇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也不会死的,我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能预测一个人的生死?

  但何出的眼睛一下更亮了,他的声音也因自信而有些颤抖了:“好薇薇,谢谢你!”

  还有什么,能比情人爱侣对你的信心更让你感到自信?

  石呆子刚想说什么,却被老六拉住了:“人家情哥哥情妹妹说话,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声音虽很低,何出还是听到了。他看看老六,又拍拍石呆子头顶,大笑起来,大声道:“打完了架,咱们喝他个一醉方休。”

  方家桥的人大声喝采。

  石呆子马上转头,大叫起来:“老方,这回你要再敢往酒里掺水,老子就真往你嘴里撒了!”

  老六也吼道:“他要敢不让你撒,老子就让他老子的癩痢头!”

  老方的脖子一下伸长了,脸上也因兴奋而红得发亮:

  “水是一定要掺的,就是不敢卖给何出喝!”

  方家桥人又拍手,又跺脚,又打唿哨,闹成一团。

  令主冷笑道:“何出,劲儿鼓得差不多了吧?该动手了。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哄闹声立寂。

  毕竟,这是杀人,不是正月十五玩龙灯啊!

  每个人的心都变得沉重了。他们都在盯着何出看,他们都希望何出能赢。

  因为何出是万家桥人。

  令主缓缓走向何出,走得很慢。何出微笑着立在赌石边,直视着一步一步走近的令主。

  他感到了从令主身上传过来的杀气。那是一种纯正的杀气,无坚不摧。

  蓦地,令主站住了,因为她身后有一个女人说话了:

  “令主,请思准属下的一个小小的请求。”

  何出心中一凛。郑楠的心中也是一凛。

  何出听出来了,说话的女人就是妮儿沈

  郑楠则看见了那双母狼般怨毒的眼睛。

  令主道:“沈,你已是本令主的继承人了。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本令主一定会答应你的。”

  何出又是一凛。

  他没料到,沈居然已是血鸳鸯令未来的令主了。她能得到现在的地位,是不是因为骗他骗得很成功?

  郑薇从来没问过何出以前的任何有关女人的问题。但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叫沈的女人和何出有点什么瓜葛。

  而且,何出似乎有点儿怕这个沈

  沈道:“令主,属下想将郑氏兄妹擒下。”

  郑楠终于明白,他方才的预感终于变成现实了——这个叫沈的女人恨他小妹。

  何出脸上也已变,只有郑薇还在微笑,似乎沈的话根本不关她的事。

  令主道:“好的。在本令主杀了何出之后,你尽可出手。”

  沈道:“多谢令主。”

  令主转向何出,笑道:“何出,为了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让你死得清楚明白,我将你的金戟还给你。”

  两只金戟飘飘悠悠地从今主手中飞出,像两只美丽的金色蝴蝶,飞到了何出手中。

  金戟在手,何出心里的杀气,简直就要冲破苍穹了。

  何出冷冷道:“令主,我爹用这两只金戟,上次未能杀了你,对不对?”

  令主点头,道:“千真万确。”

  何出看着掌中的金戟,慢慢道:“我想,这两只金戟一定很恨你。”

  令主笑出了声:“是吗?”

  何出道:“因为它们被你那肮脏浑浊的手玷污了,被你那肮脏污浊的眼睛玷污了,只有用你们的鲜血,才能洗尽它们心中的屈辱。”

  令主大笑起来;“何出,你口气很不小啊!只可惜,它们会永远抱恨了,因为你永远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一声龙,令主的宝剑出鞘。

  一阵金光,何出的金戟已递出。

  宝剑在翻飞,像一条狂怒的银蛇。金戟在起舞,仿佛两只惊飞的蝴蝶。

  戟本是龙的象征,它升腾起伏,矫健雄伟,变化莫测。

  无柄的戟呢?无柄的戟只不过是蝴蝶,翩跹人的蝴蝶。

  剑本是百兵之祖,一剑雄出,百兵雌伏。剑非蛇,而变成蛇的剑,是不是也已失去了剑作为王者所应有的气质呢?

  剑在龙。朝在起舞。

  毒蛇和蝴蝶真的发生冲突,取胜的会是谁?

  答案已渐渐明朗了。

  何出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令主的对手,正如蝴蝶永不可能会是毒蛇的对手。

  不过十招,何出的步法就已不再轻灵潇洒了,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迈向哪里了。他的步法已全被令主的长剑封死,无论他如何闪避纵跃,令主的剑尖始终离他的身体很近很近。

  他似乎感到了自己的斗志在渐渐崩溃。他确实不是令主的对手,他已被无数狂怒的毒蛇紧紧住了。

  金戟虽仍在飞舞,但显然已失去了力道。蝴蝶似已受伤,将垂下美丽的翅膀。

  郑薇虽还在微笑,但脸上的润红已渐渐消失。

  沈在冷笑。她并没有看场中的斗,她关心的是站在何出身后的人——豹子一般剽悍的郑楠和老虎一样雄壮的郑薇。

  老六发现,自己的嘴很干,干得能一口气把老方店里的酒干。

  石呆子也发现,自己的膝盖有点发软,好像他刚从地里回来,累得直想倒在上睡一觉。

  蝴蝶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金光大盛。

  何出发出了惊无动地的狂叫。他已中了一剑,无数毒蛇中的一条在他左肩上狠咬了一口。

  血沫溅起。

  溅起的血沫,的像山花。

  郑薇的脸原来像山花般红,这时已白如初雪。

  又是一剑。

  又是一剑。…

  转眼之间,何出已中了一十八剑。伤口出的血浸润了全身衣裳。

  郑薇闭上了眼睛。她已在想一座坟,那座坟里埋着何出,也理着她…

  老六困难地咽了口唾沫,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闭上。

  石呆子突然感到裆里一阵热一阵冰凉。

  郑楠豹子般的眼中闪出了夺目的光华,他的拳头已攥得很紧,他全身的肌都已绷紧。他就像是一只豹,一只随时准备扑出去、扑向猎物的豹子。

  沈突然脆声笑了起来:“何出,你已经死定了。”

  沈的话音未歇,何出的身法突然变了。不是“虚步太清”也不是“飞絮功”

  何出甚至还大笑了一声:“沈,你错了!”

  血鸳鸯令主突然感到自己失算了。

  她方才有十八次杀何出的机会,但她没有杀他。她想拿他练剑,她想玩他,好好地玩他,等她玩够了,再送他上西天。

  她现在才发现,她已无法再杀死何出。何出的身法极其诡异,她已无法看清。

  而她心中的浓浓的杀气,已被那心存戏弄的一十八剑消磨了许多。现在令主已感觉到了何出身形中透出的杀气,那同样也是一种无坚不摧的杀气。

  两只金色蝴蝶重又飞了起来,翩跹动人。

  蝴蝶飞向今主,飞向她的心口。

  令主闷哼一声,身子倏地拔起向空中。

  金色蝴蝶飞开了,飞远了。

  何出失手了。

  红衣如电,剑光如水,直泻而下。令主在空中尖厉的叫声宛如鬼哭。

  两只脚、两只穿着红鞋子的脚飞在空中。

  那是令主的脚,被金蝴蝶切断的脚。

  令主和剑在下击。

  何出一侧身子,双袖抖起。

  两只乌黑的蝴蝶从他袖口飞出。

  红衣剑光泻下。

  然后是死寂。

  所有的人都肃然不语,似已都僵硬如石如树。

  何出已倒地。

  他的右臂已离开了他的身体,落在赌石上,那是被血鸳鸯令主的最后一击切下的。

  令主也已倒地。

  她的两只脚齐腕被削断,落在了远处。她的宝剑已断成了碎铁片,她的肩胛骨上,嵌着一块黑沉沉的铁片。

  如果有人眼光很好,还能看出,令主的心口,有一道深红的渍。

  郑薇已倒在哥哥的怀里,石呆子和老六也倒在地上,他们都已被吓晕。

  令主手下的人没一个倒下,也没有一个动弹。连沈的呼吸,也似已停止。

  何出就在这时,艰难地坐了起来。用左掌撑地,慢慢地站了起来,封住右肩的道止血,跟跟跄跄走到令主身边,狂笑起来,一面笑,一面咳嗽,咳出满口满口的鲜血。

  “令主,你是伤在你自己手中,死在了你自己…手里。

  我袖中的铁戟,是你让沈放进去…换金戟的,哈哈…”郑薇已醒转,跳起来,吃惊地瞪着何出。

  郑薇的眼中,已满是惊喜的泪水。

  只要何出还活着,她就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

  就算他没了一只胳膊,就算他从此只能在病榻上度过,她也是世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何出还在笑,在说,在喀血:

  “令主,你躲得开…金戟,躲不开铁…铁戟,哈,哈哈…”何出突然倒下,像一块石头般倒下。

  郑楠突然冲出,像灵巧雄健、凶猛异常的豹子般冲出,抱住了何出。

  死寂。

  时令又已是深秋了。万物在深秋里,都显得那么萧瑟。

  山萧瑟,水萧瑟,人也萧瑟。

  草萧瑟,树萧瑟,人更萧瑟。

  深秋过后,就是冬天了。深秋里的万物,都已感到冬之肃杀了吗?

  赌石边。死寂。

  沈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将老令主的遗体收拾好。”

  沈已是新任令主了,她已有指挥这些红衣蒙面女人的无上权力。

  红衣蒙面女人开始有了生气。她们戒备而又沉默地走到赌石边,收拾老令主的一切。

  除了已渗入泥土中的血,她们什么都收抢走了。

  沈缓步走上前,走到赌石达,站住了,一脚将何出的断臂踢飞,断臂飞向郑薇。

  郑薇并没有躲,她只是抛下钢叉,将何出的断臂接住,紧紧抱在怀里,呜呜咽咽地吻着。

  这只手,曾经抱过她摸过她,替她擦过眼泪,刮过她的鼻子…可现在呢,这只手已冷冰了,还沾满了血迹。

  郑楠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开了,他将何出到郑薇怀里,然后就跳了起来。

  他冷冷盯着沈,冷冷道:“我要杀你。”

  沈的瞳孔一下收缩,蒙面巾似也在不住科动。

  她看着豹子般的郑楠,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你杀我?”

  郑楠冷笑:“不错。”

  沈笑得更脆更动听了:“就你?一个打猎的穷小子,想杀我?”

  她也许觉得这很可笑,因为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猎人敢向天下最神秘的血鸳鸯令主挑战。

  郑楠道:“这没什么可笑的,我不杀你,你也不会放过何出,不会放过我们兄妹。你是人,我也是人,你是杀人的,我是打野兽的,我完全有资格也完全有能力杀你。”

  沈心里一凛,她也感到了这个人不好对付。郑楠立在那里,像一只凶猛而冷静的豹子,正仔细地打量着猎物。

  在郑楠的眼中,她是一只野兔,还是一匹母狼?

  沈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杀人的和杀野兽的人,谁更厉害?

  沈原以为杀人的人厉害,现在却才发现,她不知道。

  .沈冷冷道:“副令主?”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属下在。”

  沈道:“你们现在就带着藏宝,退出方家桥。”

  副令主道:“是。”

  沈又道:“万一我不敌而亡,你就是下任令主,血鸳鸯就在我身上,明天一早,你一人来取。”

  沈说完,手一挥,叱道:“走吧!”

  副令主一声令下,草坪上已不见了那一群红衣蒙面的女人。方家桥的人也早已悄悄地退回了自己的家,他们实在受不了那种血腥的场面。只有石呆子和老六已醒转,站在郑薇身后。

  何出还是没有醒。

  沈看着郑楠,郑楠也在看着沈

  沈突然抬起右手,摘下了蒙面红巾,抛到了草地上。

  郑楠看着那张美丽的小脸,看着那双幽深的大眼睛,突然微微笑了一下。

  沈也微微笑了一下。

  她的声音简直娇媚得像正在你怀里扭动的女人的呻

  “郑楠,这就出手吗?”

  郑楠笑了,道:“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沈媚笑道:“你用什么打我呀?”

  郑楠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边,从树干上取出了何出的那双金戟:“郑某少时,也玩过这个。”

  “蝴蝶戟”的金光,让沈想起了老令主被削断的双脚,止不住微微一颤。

  郑楠双手拿着金锁,走了回来。

  沈冷冷道:“你和何出认识很早?”

  郑楠考虑了一下,道:“可以这么说。”

  沈又冷笑:“令妹和何出是青梅竹马?”

  郑楠摇头:“不是。”

  沈道:“你是何人门下?”

  郑楠道;“我不会武功,从没学过。我只不过是个猎人,擒狼伏虎打豹子,如此而已。”

  沈冷笑道:“你有没有门派,我一试便知。”

  她的剑突然拔出,突然就递到了郑楠的心口。

  郑楠轻轻一让,就让开了,道:“我告诉你,我是打猎猛兽的人,你这种招数,不开那些猛兽们常用的伎俩。”

  转眼已是几十个照面,沈虽已刺中了郑楠十多剑,但那都只是很轻的皮外伤,而郑楠手中的金戟,也已割破了她的衣衫,割断了她的几绺长发,割破了她的肩头。

  郑楠的确投练过武功,但他打斗时的力道之猛、反应之快、扑击之狠、闪避之巧,却令任何一位武学高手也不能不惊心。

  沈已感觉到,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打架。郑楠已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只猛虎、一只恶狼、一只灵豹、一只兔子、一只老鹰。若郑楠只是这其中的一种,也还不令人感到害怕,但他却同时具有这各种野兽的素质,叫沈不能不胆寒。

  金戟在郑楠手里,已不再像蝴蝶,而是成了猛虎之爪、恶狼之牙、灵豹之尾。

  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分出胜负。沈伤痕累累,郑楠也是浑身浴血。

  但谁也没有退缩,谁都想用全身最后一点力量,战胜对方,杀死对方。

  何出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到了自己被无尽的温暖淹没了,那是郑薇体上的温暖。

  他感到了她在颤抖,她的脯在剧烈地起伏。

  他缓缓转头,就看见了两个血乎乎的人还在殊死搏斗。

  他们的动作虽已很迟缓,但仍是招招致命。

  他感到面上凉凉的。那是郑薇的泪水。

  何出叹了口气,哑声叫道:“…妮儿,别…打了…”

  沈尖叫道:“我不认识你,不许你叫我妮儿!”

  她的剑因这一声叫而变得更迟缓了。

  郑楠用最后一份力量,将手中的金戟刺入了沈的心口。

  何出脑中嗡地一声大响。

  郑楠后退,仰天干笑了一声,口中血箭出。郑楠倒下,不再动了。

  郑薇眼前一黑,但她没有晕过去。因为何出又晕了过去,她必须清醒,清醒地面对现实。

  沈看看大半没人膛的金戟,又看着郑薇,她的眼中已满是凄厉和怨毒。她举起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走向何出和郑薇。

  石呆子和老六都从震怖中惊醒,嚎叫着一左一右扑向沈

  剑光闪了两闪。老六肩头中剑,石呆子左臂受伤,摔了出去。

  沈在冷笑,在慢慢走近。

  郑薇一探手,抓住了那把伏虎擒狼的钢叉。

  叉飞出。

  又是深秋。

  银杏叶儿又金黄金黄了,飞落在行人的肩上,埋住了行人的脚踝。

  薛荔该在雪白的粉墙上红起来了,像婴儿的小手,笨拙地想掩住每一个窗户。

  赌石边密匝匝围了一群人,正在吆五喝六。

  石呆子连输了好几把,老六输得两眼直冒火星子。

  石呆子叹道:“要是何出在,咱方家桥的人也不会输得这么惨了。”

  赢家是过路的外地人,而方家桥的人排外是传统。

  老六冷笑:“也只有你这样的呆子,才会说这么呆的话!

  何出右手都没了,还怎么掷骰子?再说了,人家现在已经进深山隐居了,又怎么跑来赌钱惹麻烦?”

  不远处,一个只有左臂的年轻人正微笑地朝赌石方向望,显然他也已听到了石呆子的叹息和老六的冷笑,听到了他们俩那熟悉的争吵。

  秋风吹过,一只空袖飘起。

  在他左侧,一个高大丰的女人低声笑道:“哥,你是…是不是想去赌…赌几把?”

  年轻人微笑,想了想,摇摇头道:“薇薇,咱们还是回去吧。”

  女人笑道:“不…不回去。你去么,我…我陪你去,要…要不,你又总拉我赌,我又…又不会。去吧…”

  年轻人又想了想,点头,道:“我只赌一把,就一把。”

  说完他就笑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石呆子看着携手缓缓走来的那对青年夫妇,眼睛一下亮了。

  他叹了口气,大声道:“谁说老子是呆子?老子的话从来都是板上钉钉的!”

  外地人正在接钱的手慢慢从赌五上移开,移向自己间的刀柄。

  一片银杏叶儿飘到赌石上。

  又是一片。

  金黄金黄的银杏叶儿,像蝴蝶。

  (全文完)  wWW.boCAixS.com 
上一章   蝴蝶戟   下一章 ( 没有了 )
菠菜小说网为书友提供蝴蝶戟免费下载,周郎的小说支持免费看蝴蝶戟最新章节,希望您能喜欢.菠菜小说网尽力快速更新蝴蝶戟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菠菜网